最近,我們上組織心理學課的一班人又開了個會。通常上了一天課後,我們會以班級聚餐或小組聚餐的形式給這天畫上句號。聚完餐,那些寄宿生喜歡在酒吧呆一會兒喝杯小酒。我從沒和他們一塊喝過,總是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身心俱疲,想獨處一會兒。
我們從公交車站走回宿舍電梯時,我和另一個同學徑直走進門回房,其他人則繞到了吧台。
一個同學招呼我們:“就喝五分鍾!”我知道不可能才五分鍾,而且我很累。但我旁邊那位同志跨出一步,同意加入,我也不好扭捏了。我對自己說:“幹嘛不呢?”
我信步走到吧台,反複對自己說:“就五分鍾,就五分鍾……”人人都點了喝的。我不想多喝,也不渴,所以就在閑逛。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幾個同學開始做鬼臉。我們都想學,但我的手不聽使喚。我們試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一股莫名的力量攫住了我——我問大家有誰會扮魚臉。我把臉頰往裏吸,雙眼鼓出來,撅起嘴一張一合,活像水裏的魚。
在差不多八個大人的圍繞下,我向大家傳授扮魚臉的細節,每個人都邊做邊笑。又有幾個人加入了進來,扮魚臉的人越來越多。
這時已是半夜,離我對自己承諾就呆五分鍾已經過去了兩個鍾頭。但沒關系,即使第二天我要頂著熊貓眼,即使我很困,即使在外人看來我們活像一群怪物,也都沒關系。因爲,我很高興。
第二天上午上課時,我想起來以前畫過的一張塗鴉,畫上我正在做魚臉。我特意拿筆塗黑,因爲我小時候由于臉曬得黝黑飽受取笑,香港人崇尚白皮膚瑰色臉頰,但這些都和我無緣。
然後,回憶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十年前,我參加了公司的一項爲期兩月的住宿制培訓項目。學校位于英國的一個偏僻小地。課程結束後,所有畢業生聚在酒吧找樂子。我當時是個書呆子,每天早早睡覺,爲第二天的課程養足精神。另外,我還得把以前的睡眠補回來,因爲過去兩年大學生涯裏,由于課業太重,我平均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
全班人都聚在一起,我覺得自己落單了。離培訓結束還差幾周時,在一個重大的晚上,我和一個同學去酒吧喝個“五分鍾”,結果呆了一整晚。那晚我玩得很盡興。
轉眼十年過去了。十年間生活變故、關系破裂、易地而居、結婚生女,但我重新扮起魚臉時感覺卻不曾改變:那是對未來的渴望、對學習的熱情以及找到心靈甯靜的無以倫比的激動。
當我停止和某些朋友遊戲時,我又越漂越遠,變得絕望,找不到生活的意義。最嚴重的低谷期就是患抑郁症的時候,盡管它讓我領悟了很多。
不管在什麽年紀,玩耍都很重要,因爲玩耍賦予我們創造力、歡笑、凝聚力,以及最重要的——希望。
對某些人來說,扮魚臉可能很傻。對我來說,它象征著再次釋放我內心的孩童,釋放對生活的好奇心,以及無論生活如何多變、讓人無力招架,它都象征著對未來的希望。
我就是我,我即魚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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