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可以在一夜之間發生,但過渡需要時間。
我還沒適應“母親”的角色。這個角色意味著我要承擔諸多傳統責任,這不是我想要的。的確,我不知道它包含什麽。
過去,我靠組織和名片定義自己。經過數年的反思和自我探索,我終于能擺脫這一習慣。我可以自己定義自己。不用迎合任何人的想法,也不會自設框架,說我必須如何如何。
然而,當媽媽等于讓一切回到原點。“母親”的角色侵犯了我捍衛了好幾年的獨立人格。那種感覺又回來了——我必須迎合別人對“母親”的傳統定義和期待。即便我可以我行我素、用自己的方式撫養孩子,社會也還是管這角色叫“母親”。
這個額外角色不可避免給“我是誰”及“我有什麽特點”增添了新的內容。從現在起,我的身份不再只是“Nochie”,而是多了一個後綴,“Nochie,一個媽媽”。“媽媽”本身就是一個有賴于外物的角色,因爲從定義上看,做媽媽就必然要爲另一個生命承擔責任或者作出改變。
這個過渡很緩慢,以至于我對改變心生抗拒。
在寶寶到來期間,我更加不耐,重返職場的願望也更爲迫切。端坐冥想已不可能,我想念獨處的時間,想念以前我可以出門會友、大談抱負的時候。我想念書法課,想念烘焙和烹饪。
我不禁又感到窒息,好像我剛從結束深潛浮出水面,又迎頭被一個巨浪吞沒。我想逃離大海,卻被暗流拖住,四處翻滾,辨不清方向。氧氣罐馬上告罄,我十分迫切地要找到我的船,它停泊漂浮在某處。找到它,我就能歇一口氣,深呼吸,繼續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職業過渡需要的時間也許超出了我的預期,但在冷靜開朗的日子裏,我安慰自己這些迂回的道路會把我引向比夢想中更爲斑斓的去處。
改變和過渡時刻在發生。不同的改變發生于不同階段、不同時間。因此,每次改變都讓我經曆了不同的過渡階段,但同時,有些改變讓我雀躍和舒心,有些卻讓我惱怒和抗拒。倒不是說我有精神分裂或躁郁症,生活要改變就是如此。
只有我能定義自身的角色。這需要時間,但並非不能實現。
大海不會等一浪平息再掀一波。與其固執地拒絕改變,不如接受它們,認識到內在的過渡,在整個過程中堅守真我。
最重要的是,學會看開,承認改變是人生的必然,這是我想采取的態度。
我滿腹牢騷。
真是滿腹牢騷。極度挑剔,吹毛求疵。
我走入五星級豪華大酒店,沒有人來開門,讓我焦躁萬分。
我受不了我廚房裏的杯子有水漬。
再細小的事物在我看來就是有哪裏不對。當然我可以換種方式委婉地問:哪裏還有提升的空間?我如何能做得更好?
事實上,我遇到的所有情況和所有人中,有99.5%的時候,我覺得杯子是半空的。
有時,我奇怪我怎麽沒能成爲一位美食家或SPA評論員,也許現在還爲時不晚。
消極性很大程度上導致了我的自艾和痛苦。不是說那些生理和心理上的痛楚和悲傷作不得數,只是我才是主要的始作俑者。問題在于我如何看待周圍的環境,選擇如何回應,如何糾結于那些過了今天就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
有些人不管什麽時候都能保持積極,甚至過于積極。我對極度積極是很反感的,因爲生活不可能總是風光明媚、無限甘甜。有時我們要意識到,任何鳥事都會發生。但關鍵還要知道,生活依舊在繼續。
但是,我需要在接受鳥事和同時保持希望之間實現平衡。
也許我選擇無視好的方面不是說我看不到,我是覺得,既然這方面已經是好的,還有什麽說的必要呢?我要指出的是風險因素和改善空間。然而,老是關注不好的方面讓我很失落。這種習慣延續了三十年,我因此變成了一個不知感激的小老太婆。
這個過程很微妙,抗拒、驚愕、憤怒等都是它的一部分。是時候讓自己開啓更積極的情緒了。
這是一個過程,一個循環,一條永不停歇的川流。
它的本質不會改變,好的,壞的,甜的,苦的……客觀上怎樣就是怎樣。
但我可以多談談甘甜的一面,比如我家小妞衝我笑了、會嘟囔了、會咿咿呀呀了、會尖聲叫了,而非老是抱怨我屁股又松了,或者因爲她下午三點號啕不休而心生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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