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以從任何一塊單獨的拼圖看出它是什麼。有些顏色模糊;另一些顏色瞬變。偶爾會有一兩片圖案很特別,讓你能夠判斷它或許是拼圖右上角開始數第七片。遊戲的最終目標很明確:把所有碎片拼好成為盒子封面的圖形。但,整個過程卻是個體力活兒。
從1000片雜亂無章的拼圖塊中找到拼圖的四個角和四條邊都不是件容易事。沒有哪一片可以作為參考。能做的只有耐心地一片接一片拼起整個圖。然後,像個偵查員那樣
把不同顏色或分屬不同部位的拼圖分別收集在一起,放在咖啡桌上拼圖框架的外緣。
有時候一塊看上去是瀝青黑天空背景的拼圖被分離到一片片煤黑、紅褐黑、烏雞黑和漸變成灰燼色的黑色拼圖塊組裏。在自然光線下看這些拼圖有助於找到那些能夠分辨出自己大概位置的圖片,也許是左上角數第二到四行第七到八列之間。這對於像我這樣性格比較衝動的人來說是難得的細緻和專注並重的時刻。
旁觀者可能會認為隨機從散在咖啡桌另一頭的那一大堆拼圖塊中找到相鄰的兩塊拼圖要靠運氣。但是一個有經驗的拼圖玩家是與拼圖同步的。我們可以從千篇一律的單調中找到邏輯規律。直覺會告訴我們看上去和其餘998塊拼圖沒什麼兩樣的兩塊拼圖是應該拼在一起的。每一塊拼圖都有微妙的不同。每一塊都是獨特的。
相鄰兩塊拼圖相逢並嚴絲合縫地連接在一起時,它們之間連空氣穿過的縫隙都沒有。當我們找到第三塊相連的拼圖塊,笑容就會在臉上綻放,把這一小叢圖片放在從上往下60度角左右的地方,差不多是在拼圖框裏中間第三格的位置。這個笑容不是對於判斷準確的驕傲而是為再次確認每一塊拼圖都在發揮著自己的作用而感到安心——而且我們幫助它完成了自己的宿命——把他們織入整個拼圖的1/8中,安放在它們的鄰居們身邊。就這樣有條不紊地一步一步接著做下去,這一小片會擴張填充至整個圖形的3/8。
但是,這個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找不到出路拼不下去了就意味著你必須放棄正在攻克的那個區域,拿起其他的拼圖塊來開闢新的戰場。也許那塊有鼻子的可以放在中間,而那塊白色毛毛尖的可能是尾巴,大概就在右下角前面的10釐米處吧?那個天鵝綠,石灰綠和鴨屎綠說不定可以拼出背景裏的森林來,而那散開的黃色一定是該放在最下麵的瓦片附近。
這種搭配拼圖塊的磨練通常會進行幾天,有時候會是幾周。從孤單的幾塊拼圖到連成幾小片再到成規模的大片的變化往往發生在我不經意間,因為我太專注於尋找每一個單獨的拼圖塊了。為了變換不同的視角我有時候會把拼圖倒著看,讓自己意識到那塊有一個茶壺凹陷的拼圖一定離頂部的那一塊拼圖有5塊拼圖的距離。當我的後背因為太長時間過於靠近桌子而感到酸痛時,我就會起身呷口針灸醫生給我開的花草混合茶,然後回到拼圖遊戲中,俯瞰整個拼圖。突然,一塊拼圖向我招手,我拾起它,輕輕用手指夾住然後慢慢放置在拼圖框中線的正下方。
我懷疑拼圖遊戲都是天生的壞蛋,竭盡全力把拼接方案隱藏在那些看上去大同小異的拼圖塊兒矩陣裏。但是它那冰冷的外表一遇到我情願花時間來領會它們的出處、傾聽它們通過網眼線素給我講述的故事時就融化了。有時候我能一天拼好一整個拼圖,有時候我一個月都拼不好一半。但是當一片片拼圖各歸其位,那些小圖片消失在整個圖形中時,我就會為下一步的來臨而倍感興奮。
剪掉銀色小袋子的一角,膠水就像岩漿一樣流淌到拼好的拼圖上了。我細心將膠水用一個小小的調色板抹勻讓它滲入拼圖塊間發絲一樣的的縫隙,將它們之間的愛情命運固定到如我生命的長度。等膠水幹掉我就把玻璃放在拼圖上,再放好拼圖框,掛在熊熊屋的牆上和其他的拼圖陳列一處。
伸個懶腰,我又給自己倒了一些茶並向掛著拼圖的牆舉杯慶祝,默默給自己一個微笑。
一片一片,一步一步,滿有耐心。我們都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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